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雷声不依旧

2000-09-10 来源:生活时报  我有话说

盛夏五月,太阳火辣辣地照射大地。

来不及抖落身上的疲惫,来不及去歇一口气。

十多天来,我随“军区基层文化工作检查观摩团”,辗转三省区,行程两千多公里,终于使我有幸回到了21年前战斗过的地方——广东省曲江县大坑口的一座茅草窝。在这座茅草窝里,时间尽管只有六个月,但却留下了我永远难以忘记的时光,难以忘记的忧伤,难以忘记的一段男女之间的友情。

夕阳西下,月色溶溶。我在政治处李主任的陪同下,好不容易寻访到了当年我住过的连队草房的一块平地。一见到这块小平地,我的眼泪就禁不住地往下流。因为在这块平地上,我差点被雷劈死。谁都知道,韶关地区是高雷区。特别是到了夏季,雷多得不得了。那是1978年8月的一天中午,我刚好从外面出车回来,双脚着地坐在床边,翻阅亲友的来信。突然天空乌云密布,只见一道闪电“吱吱”地从后山上直泻而下,超强的电流从我的脚背一划而过,然后一声巨响,打在我住房下面十多米远的鱼塘里,一棵电杆被劈成三截。顿时,我被这巨响吓得昏了过去。醒来后,只见脚背上被雷电划伤,留下一道黑色的印痕。此时,疼痛得连站也站不起来了。由于伤疼得厉害,我流下了难过的泪水。当时连队又没有卫生员,这伤怎么治好呢?此时,我反复琢磨着,不免又是一阵悲伤。待到下午,其他的战友都出车去了,我一个人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。

大约到了下午四点钟,朦胧中觉得有一个人在我的脚背上反复抹冰凉凉的东西。强烈的刺激使我睁开了眼睛。一看是一个理着运动头的女卫生员。她白白的脸蛋,两个深深的酒窝,一对秋水汪汪的眸子。看到我看她,就先声夺人地问我:“你是张菊生吧,连队的文书,你出的黑板报确实有水平;你的字写得叫绝,我还反复学着呢。”然后她又自我介绍道:“我叫白燕,今年刚当兵,你连队旁边雷达修理所的卫生员。听说你被雷电劈伤,领导特意要我来给你治疗。”说完,又马上给我上药和包扎。包扎完后,她坐在我的对面,轻声细气地告诉我对自己的伤痛不要悲伤,不要想不开,不要愁眉苦脸。我没有回话,只是一个劲地点头。最后她又问我多大年龄啦,考没考军校啦。我告诉她我只有19岁,连队的汽车驾驶员,因为忙于出车,还不知道有考军校这回事。她很诚恳地说,上面已经来了文件,全国已经恢复了高考制度,赶快作应考的准备吧。我被她说服了,也动起心来准备参加高考。

从此,她三天两日地来到我的连队,和我复习功课,和我演算试题。遇有时间和“气候”,就与我谈人生,谈前途,谈理想。渐渐地,我们彼此心心相印,还山盟海誓地表态“谁也不能忘记谁”。到了高考日期时,正赶上我出长途,高考给耽搁了。回到连队,我为没有参加高考而伤心万分,并且对工作开始消极起来。她高考回来得知我的情况后,也十分难过。不久,她又来到我的跟前,给我开导说:“成才的道路不止一条。尽管你没有办法上学了,但其他的道路还多着呢。不要灰心气馁,争取在别的方面干一番成就。”

她上学后,还多次给我来信,始终没有忘记鼓励我。

不料,在这一年的年底,广西边境涌起乌云,自卫还击开始了。我所在的连队要参战,连队的驻地也一变再变,加之领导反复强调参战期间不准通信,因此一段时间来,我们的通信中断了。自此,双方也不知南北东西了。可20多年来,我一直没有忘记她的音容笑貌,没有忘记她对我的友情。并且也在尽力打听她的下落。终因努力不够,一直没有联系上。心情总是十分遗憾。

这次,我来到这块故土时,已在附近某部医院工作的白燕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消息,风尘仆仆地赶来见我。她已是近四十岁的人,但风采、姿色、情怀和过去的少女模样相差无几。此时我们相对无言。只见她的眼圈红了。良久才慢慢地吐出一句话:“阿菊,你对不起我呀!”接着,一下扑在我的怀里,号啕大哭起来。哭得是那样的伤心,那样的酸楚,那样的撕心裂肺。面对她的一切举动,我无言以对,不知怎么解释,半晌,才说出一句话:“阿燕,谢谢你过去对我的帮助和关照。”

也许是这句话伤了她的心,她一下从我怀里直起身,不再哭,也不再数落了,也不再用眼睛看我。我十分为难。因为“十几年以后,已经使我们不得不接受彼此现实的改变”。

她要走了,我送她到大门口。一路上,只见她三个回头,擦了三次眼泪。直到她的背影远去,我才返回住地。

中途,突然又是乌云密布,但已没有21年前的雷声。我想起了《涛声依旧》,“今天的你我怎能重复昨天的故事,这一张旧船票已经不能登上你的客船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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